悠悠铁山移民情
来源:未知来源 日期:2015-03-31 12:00
2006年,国家终于出台了有关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的具体政策,这对于反复折腾、苦难深重的铁山水库移民而言,真是天上掉陷饼,梦想成真!
自开始修建铁山水库,迄今已有48年了。人们对这个大建设工程,一则以喜,一则以忧:受益区内的人们得益良多,非常高兴;库区内的老百姓则愁眉苦脸,不知流下了多少眼泪。
我是土生土长库区内的公民,目睹耳闻,情况比较熟悉。
首先谈谈库区下游人民高兴的事。铁山水库建库前,往往因山洪暴发,水涨新墙河,下游两岸良田受淹或冲毁,轻则粮食减产,重则颗粒无收。有了这座水库,新墙河两岸人民便可免受洪灾痛苦。铁山水库通过南干渠和北干渠可灌临湘、岳阳县和汨罗市的良田共95.3万亩,庄稼可旱涝保收。新墙河两岸良田,原来常被山洪淹没,成了荒洲;现在,都被农民围堤开垦,有的种粮食,有的栽桑树,有的栽果木,长得郁郁青青,硕果累累。铁山水库蓄水面大,年可产“铁山鱼”近百万斤,无污染,鱼质嫩,味道鲜,不仅为岳阳市区人民所称道,还年年畅销北京等大城市市场。铁山灌区安装电站3个,年发电量可达1500万度。现在岳阳市几十万居民已经饮用上了无污染的铁山水。因为铁山库区集雨范围内有源自大云山、相思山、铜鼓山、花苗山等共4800多条溪涧注入库内,其间人烟稀少,又无工厂矿山,地下泉水丰富,水质很好。我家有过实验对比,吃洞庭湖水时,哪怕经过沉淀煮沸,茶瓶底下总有一层污垢,而铁山水,长年累月灌装,瓶胆底下却毫无尘垢。要讲铁山水库的好处,真是个造福子孙万代的工程,功不可没。
再说铁山库区移民的老百姓怎么样呢?库区内的人民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是可贵的,也是可歌可泣的。修水库工程时,正当我国人民过苦日子时期。第一次修建铁山水库是1958年9月,岳阳县三大工程同时开工:京广复线、铁山水库、君山湖洲围垦。库区2万多移民既修铁山水库,又干君山湖洲围垦。君山湖洲大堤尚未修好,生活设施非常简陋,就把库内移民老少迁往君山。水库淹没的田土原来大多水旱无忧,几千个大小屋场坐落于清山绿水间,其中有多处清代老屋,如48个大天井的“白屋”等。故土难离啊,移民们所付出的牺牲和损失可想而知。当时口喊移民,实是强迫,像超强台风一样,把成千上万间房屋扫荡得一干二净,屋墙用大树撞倒,屋瓦用四齿铁钯扒掉,那时老百姓暗内讲,“日本鬼子用火烧屋叫烧光,今天修铁山水库,库区房屋一扫光。日本鬼子来了,老百姓是吓跑的,修水库时老百姓是被赶跑的”。可怜移民们背井离乡,悲痛欲绝,有的坐在祖宗坟上告别,有个老婆婆用手巾包着白沙土作为纪念。有的走时用瓶子装上泉水并说:“再难喝上家乡水了。”那时没有客车,从毛田走路到荣家湾火车站百来里,再坐火车到岳阳,然后从岳阳坐木帆船到君山楼西湾,从芦苇丛中走路到村组居民点,不分男女老少都住在芦柴棚里,睡芦柴床铺。遇到雨雪天,外面下大雨雪,室内下小雨雪。在家乡的父老儿童们走沙砾路、喝清泉水、吃红薯饭,也不愿来到君山吃白米饭、走泥泞光滑路。碰到雨天,路滑难行,像踩西瓜皮一样溜,有的跌断手腕,有的跌伤腿骨。特别是水土不服,喝泥浆水,引发肠胃炎。我们屋场迁去不久就病死4位亲人,60岁1人,30岁以下3人。特别是1958年儿童集中在幼儿园,因天花麻痘暴发,死伤惨重,到处可听到痛哭的哀声!1958~1960年,去君山湖洲的男子汉,昼夜挑堤围垦,每天每人要限额完成土方多少,否则挨斗、挨打、罚跪、停餐,有的被打伤致残,有的被迫自杀。湖洲血吸虫多,移民中被感染血吸虫病者有80%,终身残疾,真是苦不堪言。
由于国家处于经济困难时期,除君山开垦工程继续修建外,铁山水库停了工,湖区年年涨水,人心惶惶,生活很不习惯。有的移民晚上带几件衣服、被子逃跑回老家,君山移民点还常派人巡查监视,不准返乡。有的移民妇女,先偷返东乡后,没有屋住,只好住牛舍、猪栏。后来有的移民男子,也陆续偷返东乡。例如我们屋场30 多户人家,除4户外,其余全部返回老家。有的只有一担箩筐装两床被絮、几件衣服。有的讨饭回乡,回来后,就象旧社会逃水荒的灾民一样,没了屋住,没了农具,没了家具。要安家就要做个窠,我屋场两三年便又新做了10多栋屋,大小80多间。我三弟5口人,为了做屋,砍柴几百担,烧了9个砖瓦窑,建屋五大间、 200平方米,共花人民币2000余元(1962年),大家计划在老家重新创业。在坐无板凳、睡无床铺的情况下,又节衣缩食,陆续置农具、家具,慢慢地家新业就。我屋场32户人家180多人口,有田地150余亩,年收粮食10多万斤,除征购粮外,自给有余。大家又开垦沙洲,围堤造田10多亩,栽桑树养蚕,移植果木林,增加收入。
1977~1980 年,省、地决定重建铁山水库,政府规定库内老百姓大部分迁到中洲湖洲上,少部分后靠库边山地安置。这次移民,较1958年文明些,中洲建了简陋砖瓦房,可以勉强容身(每人7~8平方米)。当时一部分就地上靠山边的户,政府对移民住房建设费还稍有补贴。我们屋场,队里规定迁移中洲90人15户,上靠山边90 人。去中洲的人,不习惯湖区生活,有的患上血吸虫病。就地上靠山边的农户,又将新建在平地上的房屋10多栋50多间及老屋2栋、30多余间全部拆掉,搬到距离几百米远的山上去。这样折腾来折腾去,浪费了不少的器材、资金和人力。把老年人磨死,把壮年人磨瘦。以我三弟而言,做屋两届,大小8间,晚上打地基,拆屋,做屋,一口口砖拆掉搬走,一片片瓦从旧屋上搬下来,又搬到新屋上去,一根根檩木从旧屋上放下来,又吊到新屋上去,整整熬了半年时间,吃了百多斤猪肉,花了200多个基建工,又用去人民币1000多元,以上国家只补偿了600元。迁走的4个人(我母亲、侄儿3个)投亲靠友,未补分文。就当地靠山移民生产生活来讲,过去种的大块田七斗丘(4亩多)、五斗丘(3亩)、四斗丘(2.5亩),比比皆是,却全被库水淹没了。现在所种的田,人均只两分多,都是小块的“蓑衣斗笠丘”、“夜干丘”,莫说机耕,就是牛耕也有困难。三天无雨田开裂。即有塘水浇灌,而原有抗旱的20多台水车被烧掉了,抗旱不得不回到原始社会用提桶提水灌田。山泉井水被水库淹了,老百姓吃的是库水,没有过滤。儿童上学,不是过河,就是爬山,围着水转,危险性很大,出门就是水,到对河种田,来回走七八里。原来大片美丽的村庄,被水库弄得支离破碎,一个在湖之涯,一个在山之角。父子异地、夫妻分居,此情此景,难以细述。上述库内的移民,我举的横岭屋场三弟的事例,所经历艰难困苦,只不过是库区千家万户的一个缩影。
总之,修建铁山水库是有益的事,是幸福工程。但库区移民总感到有一种伤痕在心。
其实,党中央、国务院一直惦记着广大移民的疾苦。自新中国成立后,我国兴建了一大批大、中型水库,在防洪、灌溉、发电、供水等方面发挥了巨大的效益,有力地促进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。大、中型水库移民作了贡献,为了帮助移民改善生活条件,国家先后在库区设立维护基金、库区建设资金、库区移民扶持基金,尽力解决库区移民遗留问题,对保护移民权益、维护社会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。但由于扶持不统一,扶持标准偏低,移民直接受益不够等多种原因,目前水库移民生产、生活条件依然普遍较差,有相当多的移民仍然生活在贫困之中。
今天,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。为帮助水库移民脱贫致富,促进移民安置区社会经济发展,保障水库内社会发展,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。党中央、国务院特发国发[2006]17号文件《关于完善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政策的意见》,其中规定扶持范围:大中型水库,2006年6月30日以前搬迁的水库移民为现状人口,一次核定,不得调整。转为非农业户口的农村移民不再纳入扶持范围。凡纳入扶持范围移民每人每年补助人民币600元。对2006年6月30日前搬迁、纳入扶持范围的移民,从其搬迁之日起,扶持20年。
库区的移民们,少数人对这个喜讯仍心存疑虑,他们说政策到了手才相信,上面说一大堆银子,滚到老百姓手里,看是否有几克?大多数人则相信中央政策,说胡锦涛主席、温家宝总理是爱民的好主席、好总理,去年说农民不征粮,去年就取消了农业税。扶持移民政策,完全是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,不是半天云里吹喇叭,而是求真务实,解决老百姓的疾苦和困难。例如我家毛田横岭屋场,移民上山靠的有27户80余人,每年人均补600元,一年可增收5万余元,这对改良农业生产,改善生活条件,能发挥较大的作用。
完善后期移民扶持政策,是为移民弥补心理伤痕,是把党与群众的鸿沟填平,实现了40多年来库区移民盼望很久的美梦。虽死者不能享受,但生者后日方长,可享受20年的扶持政策,这是天大的好事。我们盼望能把党的温暖不折不扣地送到每个移民手中。
库区移民写了首打油诗感谢党中央:“移民苦难卅余年,珠汗成河泪雨绵。今日‘三为’好(“三为”即权为民所用,情为民所系,利为民所谋)政策,扶贫迈步小康天。”